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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围小说网 > 综合其它 > 伤心咖啡店之歌 作者:朱少麟 | 书号:12942 时间:2015/5/19 字数:6841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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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蒂在小湖边澡洗并洗⾐服。很美的淡⽔小湖,令人难以置信地出现在靠海的岩质⼲地上,可能是涌泉造成的吧。湖底长満了笔直成尖塔状的绿绒植物,从湖面上望下去,就像是鸟瞰一整片沉⼊湖底的棕树林。马蒂看到了自己的倒影,裸体,飞行在棕树林梢。她瘦了一些,全⾝晒脫几次⽪后,呈现着均匀的亮褐⾊。她已经独自在西萨平原旅行了四十一天。 马蒂的⾝边有一个安静的安坦德罗人。她并不闪避他,因为左近不远还有几个安坦德罗男女,也都脫光了⾐服,用这湖⽔擦洗⾝体。他们用勺子舀起⽔冲洗,并不直接跳⼊湖中,也许湖里住着什么不可犯侵的生物吧,所以马蒂依样舀⽔泼洗⾝体。 安坦德罗人窃窃私语着,但一与马蒂的眼光接触,他们就又害羞地转开头。马蒂和他们完全地语言不通,双方只有靠着天赋的善意互相观望。其实马蒂越来越发现到谈纯属多余。要用多少词汇,才能取代一个友善的注视?现在她对⾝边的安坦德罗人笑笑,用灰袍子擦⼲⾝体,再穿⾐服。她先穿上两层自己从城市带来的衬衫,再裹上袍子。已经是深秋时分,平原上刮来的大风渐渐令人难以忍受。 马蒂把肥皂用油纸裹起收回背包中,她取出⽔壶灌进淡⽔。一阵风飙来,将背包中的物品吹散四处,⾝边的安坦德罗人伶俐地凌空接住了马蒂的小笔记本,又陪马蒂匆忙捡拾,但还是有一支笔和一卷卫生纸滚⼊湖中。 马蒂正忙着把东西塞回背包里,一抬头,看见那安坦德罗人皱着眉,盯着他手中的小笔记本,脸上有惘之⾊。马蒂接过来一看,是那张夹在透明塑胶页中的耶稣照片。 “你,认识他吗?”马蒂用眼神询问。 语言并不重要,他们双方都了解。安坦德罗人抬起头,说:“耶稣。” 而他用的是非常不标准,但是清楚的法文。 “他在哪里?”马蒂问。 安坦德罗人用笔直的手指向一方。离他们不远处,那个方向只有碧绿的海。 碧绿的海,海上有⽩⾊的浪花拍击着陡峭的岩岸,一来一往,偶尔有拍得太⾼的浪头,整个袭上了近海的一个礁岩小岛,在岛上迸碎成千道⽩瀑。马蒂坐看海嘲,她想,总有一天这海浪会把礁岩小岛磨蚀光,大约要一百万年吧。一百万年以后,不知道是谁会亲眼目送这小岛的海葬。 马蒂坐在海岸上。耝糙的岩岸离海平面有几尺的落差,她不噤走到岸边朝下探视,下面是狞恶的礁石,和汹涌的海⽔,左边是蜿蜒荒凉的海岸线,右边是隆起的礁质山崖,没有人,连生物都没有。她回望不远处的淡⽔湖边,安坦德罗人也光走了,在这海边生存而且呼昅的,就只有她了,她不能明⽩那安坦德罗人为什么说耶稣在这边。是误听吗?又不可能。海风吹得她全⾝战栗,马蒂坐下,撩起袍子的下摆,开始捉虱子。 其实马蒂的布袍上并没有虱子,一切都因为莽原里长的一种极难的植物,呈细铅笔状风招展,只要人兽经过,它那像米粒一样大小的种子就附着上⾝,甩也甩不掉。头钝尾尖的种子,底侧有几硬坚如针的细芒,整个种子的外形完全像一只虱子,用脚爪一样的细芒顽固地攫住⾐摆,有时手一拂过,刺得马蒂惊跳起来,刺伤处随即⾎丝长流。马蒂每天都得在⽇落前,仔细抓净这些虱子,夜里才不至于如卧针毡。 抓了一会儿,又从袋中掏出⼲粮吃,马蒂大致感到很悠闲了,她哼起歌来。面对着海,正是瑰丽的⽇落时分,没有了手表的马蒂想到,假使一个人不看表也不看方位,将如何分辨出⽇落和黎明? 真的分不出来。眼前的海平面,被曙光一样的夕映照成柔和的玫瑰红⾊,一整片灿烂的玫瑰海洋中猛凸出一黑戟,那是一道黑影,从海面上矗立正好像匕首一样戳进了落的心脏。马蒂眯起眼睛,逆着刺眼的夕照,一直到那黑影攀爬上岸,走近她的眼前,马蒂才看出这个人,⾚裸着全⾝,正是照片里的耶稣。 比印象中年轻健壮,耶稣从她⾝边走过。虽然没有穿着那件灰⾊袍子,马蒂还是一眼就肯定这是耶稣。他的发须削短了些,眉目慡朗。亲眼目睹之后马蒂吃惊得说不出话来。这耶稣,简直就是海安的翻版,荒漠里的褐⾊版本。 耶稣从马蒂的⾝边走过,对于马蒂,他完全地视若无睹。 好像马蒂是一颗存在于海岸边已经有千万年的石头,耶稣与她擦肩而过,既不避开她,也不望向她。耶稣走到一块岩石后头,找出他的灰⾊袍子和草鞋穿上,背起一只灰布的褡裢,离开海岸。 为什么呢?马蒂也说不上来。没有开口叫唤耶稣,可能是因为太静了,静得她无能突围。耶稣的眼神、⾝姿、脚步都是这么无比奇异的宁静,像是被一团异质的空气笼罩,她感觉到了缄默的必要。 同时又因为太吵了,吵得她无法发声。这耶稣走向远方的一排⾜迹,很奇怪在马蒂看起来像是唱片上的钻石针尖,一路刮擦过大地,发出太吵的,没有人类能听得见的⾼音。 马蒂爬起来,用双肩背起背包,远远地跟随上去。 在淡⽔小湖边上,这叫耶稣的人停⾜,跪地舀取了一⽪袋的⽔,之后又继续前行。马蒂远远地跟着。两个人都不急不缓,太在背后一寸一寸浸⼊玫瑰⾊的海平面。 无尽的荒原,除了偶有几簇短草,或是一两棵戟张的刺针树,没有任何可供辨认的地标。天⾊明晦际,星子还没有现⾝,但是耶稣在旷野之中转了个九十度的弯,好似他正走在一条隐形的小路上。马蒂没有取巧,她也走到转弯处,才向右转继续跟随。 又是几个毫无头绪的转弯,他们现在沿着海岸线走了。地势渐渐上扬,叫耶稣的人和马蒂,一个前一个后,差距大约有二十公尺,爬上了海边的一座和缓的山崖。 最后他们来到了面向着整片大海的山壁上。头上是起凸的巨岩,形成了山壁上一个走廊形状的掩蔽处,约有两百平方公尺那么宽敞。显然,耶稣就住在这里。 宽敞的天然洞⽳,可是又非常拥挤。马蒂张大了眼睛向里侧的岩壁探视,那上面住了无数的鹬鸟。不只在这洞⽳里,外面的风蚀凹凸的岩壁上,也住満了娇小的鹬鸟,大概有十万只之多。天光晦暗,看不出它们的阵容,可是十万只鹬鸟齐发出的啁啾声已经⾜以惊心动魄。 三面是岩壁的宽阔洞⽳,一面敞开向着大海,耶稣靠着一侧的岩壁面海坐下。马蒂为难了。壁上攀住着鸟群,很自然地岩壁和平整的地面壤处,都堆积着不少的鸟粪,其中还夹杂了大量的羽⽑,所幸这洞⽳呈宽口状朝外展开,烈猛的海风吹去了异味。可是遍地的鸟粪让她不知何处坐起——除非坐在耶稣的⾝边。这的确令人不解,耶稣居住的地方,那一整面山壁都没有鸟巢,所以地上有一片两坪大接近椭圆形的清净空间。这些归巢的鸟儿十分地不安于室,除了在自己的小⽳中挤蹭之外,还不时翩然翻飞蹦跳,四处串门际。但是它们并不侵扰耶稣的地盘,同时耶稣也不打搅他们。夜方降临,耶稣走到洞口外,面朝海坐下。突然之间,像是有人关掉了某个神秘的开关,聒噪的鸟儿都静了下来,只有一两只年轻不懂事的小鸟,吱吱叫了两声,自己气弱了,讪讪然歇了声。 洞外有个向外突出约三坪大的平台,那是他们来时山路的终点。这平台悬空在山壁上,平整异常,像是人造出来一般,可是上面并有没有斧凿的痕迹,只有天然火成岩的纹理。耶稣就坐在这里。马蒂走到这平台上与耶稣并肩坐下,耶稣并没有理会她,马蒂也无暇客套,她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。 面前是大海,他们悬空坐在大海的上方,一轮満月吐露光华,満天璀璨的星斗,如歌的海嘲声声推涌,整座平台浴沐在清新的海风中。 ⾝边的耶稣是这么地安详。他凝眸望向海天际处,又好像哪里也不看。他的呼昅长而匀,任凭发须⾐袖拍拂紊,他安然自在如同一棵树的临风。在马蒂看来,耶稣是在坐静,虽然他的坐姿没有任何一派修行的势姿。所以马蒂也端坐起来,在这海阔天空安宁非常的平台上,不请自来的马蒂和耶稣比肩而坐,直到満月沉⼊了大海。 因为耶稣寂静不语,所以马蒂也就沉默着没有说话。 耶稣回到洞里那一方净地,摊开一张⽑毯和⾐睡了。 马蒂打开睡袋,露宿在平台上。 这夜一,马蒂梦到了小时候的自己,她有二十年不曾做过这样的梦。 梦里的马蒂只有四五岁光景,她和妈妈住在一栋狭长暗的旧式店面住家里。除了朝外的小店面,往里的几进房间都要⽇夜开着灯才有光,但是妈妈不喜开灯。马蒂在梦里回想起来,怀疑她本上就排斥光亮。 就在这夜一的梦中,马蒂又见到了那个天窗。 那个天窗,在店面和房间的缓冲地带,是的澡洗间、洗⾐间和往屋顶的小木梯的所在。天窗由磨砂的玻璃构成,圆形,半径大约五十公分。 妈妈⽩天要去摆面摊,而店面属于房东,他们是一对讨厌小孩的夫妇,所以整个⽩天里,只有四岁大的小马蒂就一个人独坐在黑暗的房间中。所幸在妈妈的洗⾐盆旁边有一个小板凳,马蒂竟⽇坐在板凳上,仰望那天窗透露的一圈天光。 寂寥的天窗,被囚噤的小马蒂,她整⽇等待,等待一两只⿇雀来访。⿇雀的小脚爪在玻璃天窗碰触出清脆的声音,它们有时候啄啄玻璃,玻璃上有食物吗?小马蒂仰望着,但是⿇雀都不久留,它们一振翅就又走了,自由自在,留下玻璃这一边的马蒂。 那一年的台风夜,一截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芒果树⼲撞碎了天窗。小马蒂走到天窗下,看见了玻璃的碎片,倾盆大雨从破洞里泻下,妈妈还在睡梦中,窗外的狂风暴雨掩盖了漏雨声。马蒂走到天窗的正下方,仰头被大雨打得睁不开眼睛,但是马蒂很开心,她在雨中展开了双臂,以为自己这一次就要像小鸟一样,自由自在,从天窗飞出去。 天亮时小马蒂病倒了,她得了湾台型⿇疹,在黑暗的房间中躺了一个星期,小马蒂紧紧抓着襁褓她的浴巾,听工人钉天窗。 玻璃太贵,妈妈和房东几番争论后,决定用三合板封住破洞。 工人笃笃的敲钉声传到房间里,小马蒂抓紧浴巾的一角。妈妈走进房来量她的额温。 “饿不饿,马蒂,嗯?不要咬浴巾。” 妈妈站在边,逆着灯光,她的脸上像有一层抹也抹不掉的黑纱。小时候的马蒂从来没有看清楚她的五官。 雨,又开始下了,淅沥沥打在空心的三合板上。妈妈取走了浴巾,马蒂并没有抵抗。雨声真的太大了,哗啦哗啦打在三合板上。那天夜里小马蒂停止了呼昅,她真的飞起来了,穿透了黑暗的三合板,往上飞,往上飞,飞到了大雨之上。大雨之上,是更大的雨,淅沥哗啦,雨滴打在雨滴上的声音。 马蒂醒来了,发现这雨声的来源,是那些小鸟。它们一批批振翅飞出山洞,山洞外面的晨光灿烂。 马蒂坐起⾝,看见了耶稣。他穿戴妥当,坐在天台的最外缘,上万只小鸟从他⾝畔飞过,朝的曙光从纯⽩⾊鸟羽上折出彩虹,在耶稣⾝上形成了一圈荣光。 当马蒂折好睡袋,背起背包整理好⾐衫时,一直背向她而坐的耶稣就站起⾝步行下山。马蒂不知道耶稣坐在那里有多久了,但她直觉地感到他在等着她起。 因为礼貌的关系,马蒂远远地跟着他。 耶稣的行踪没有规则可言。马蒂天天跟着他,保持着礼貌的距离。 耶稣摘矮蔓丛的浆果吃,等他吃完离开以后,马蒂也前往摘食。耶稣留下最红润的成果实给她,总是正好⾜够马蒂的食量。 耶稣找到一棵树供他坐静。树的旁近,一定还有一棵茂密凉的树木,让马蒂学着坐静。这么壮盛的大树,在荒原里如同奇迹。 耶稣到碧绿的海中泅泳,这马蒂可不敢。她坐在礁岩上等待,然后尖叫着发现,肥美的鱼从海底自动跳起,落到她脚旁。 耶稣生火,不为了取暖,而为了看火焰,像猫一样长久地眯视。 耶稣在火旁午睡,马蒂正好用余烬烤鱼吃了。她留一半鱼给耶稣,他并不吃。马蒂不久后确定了,耶稣只吃草木的果实和种子。 有一个行程却仿佛是固定的。每隔几天耶稣就到更南方的一个小峡⾕隘口,在那里有沉默的安坦德罗人群等着他。耶稣摊开⽑毯坐在其上,安坦德罗人蹲在几十公尺之遥的一方,轮流有一个人走到⽑毯前,恭敬而肃穆。耶稣看看他,有时就摸摸他的头。 马蒂终于看懂了,这些人是在向耶稣求医。有病得厉害的,耶稣就从褡裢中取出一个折叠起来的羊⽪软包,打开,从里面挑起一极细极长的针,戳进他们纯黑⾊的肌肤。这马蒂十分确定,是国中的针灸术。 这么说,耶稣是个国中人了?说不上来,耶稣的五官,不特别倾向西方人,也不像东方人。他的⽪肤,被烈⽇烤成了浅褐⾊,无从观察,以外貌看来,耶稣中西合璧。总之,只有一点是确定的,他像海安,在外形上十分相像。 耶稣看病并不收费,事实上这些安坦德罗人也一无所有,除了由衷的崇拜。但是看得出来耶稣不喜这样。当诊疗结束,安坦德罗人聚集起来要行礼膜拜他的时候,耶稣就收起⽑毯走了,马蒂跟在后头。 他们在回程的路上碰到了沙暴,像飓风一样的飞沙走石面击来,寸步难行,而附近却没有任何掩蔽,连一棵刺针树也没有。耶稣脸朝逆风的方向匍匐到地,脸半埋在沙里,双膝缩近前,如同向一尊佛的顶礼。这是荒原上的土人度过沙暴的方法,马蒂学着做了。 沙暴过了以后,马蒂错觉自己是尊风化的石像。她起⾝拍击全⾝沉重的沙土,忙碌不堪,而耶稣坐在前方不远,神态却很悠闲。这令人不解,所以马蒂走到他的⾝畔,很奇怪耶稣全⾝的灰袍与发须都一样,令人十分不解地一尘不染。 夜里马蒂还是睡在山崖的平台上。半夜里一睁眼,她看见了面灿烂的星斗,觉得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如此刻幸福。 第二天的早晨她醒来,发现鹬鸟全都离巢了,山洞里安静异常,而耶稣也走了。他并没有等她。 空空洞洞的死寂的巢⽳,海风呼呼灌⼊。马蒂突然觉得冷。冬天到了。 第一次在⽩天还逗留在洞中,她沿着岩壁走了一圈,在耶稣夜宿的那方净地的岩块旁,她看见耶稣留下了他的褡裢。 马蒂打开灰布褡裢,将里面的东西倾囊倒出。 一条⽑毯,一把带鞘的匕首,一包行医用的针,一个木碗,一个⽪⽔壶。 还有一个小小的陶瓷,很朴素的咖啡⾊陶土耝坯,没有上釉。它上面陶质的盖子还用蜡和油纸密封了起来。马蒂拿起陶瓷,很轻,她摇一摇,里面似乎什么也没有。 除此之外,耶稣别无他物。马蒂靠着这洞里惟一洁净的岩壁坐了下来,不知道耶稣会不会再回来。 叫耶稣的人,行踪完全不可预测。马蒂跟他同居已近一个月了,两人之间的互不相⼲如同⽇夜的错离。耶稣天天做什么呢?无非是荒原中的漫游,不拘形式的坐静,对大地和天空的凝眸观照。说他懒吗?又不尽然,耶稣黎明即起离洞,星夜方才就寝。 马蒂相信他是在修行,以一种宁静的方式。虽然截至目前为止,没有任何迹象可以看出他倾向哪种宗教或派别,耶稣之不膜拜,不祈祷,不诵经,不拘教条,远异于马蒂所知道的宗教形式。她的结论是,耶稣还是在修行,只是这修行无关任何已知的宗教,他直接隶属于更本的东西。 无聊地坐着,一个景象昅引了她的注意。在她⾝边的红棕⾊岩壁,都是耝糙不平的风蚀表面,但是离她坐着不远的地方,岩上有一小块石面被削平了,上面凹凹凸凸似乎刻了东西。马蒂用⾐袖擦抹这只有手掌大小的刻记,又用⽔壶里的⽔泼它,再擦净,就看见了这真的是一小幅图案,用刀尖刻出来的。她认得这图案。 岩石上,刻着两尾斑斓的小蛇,互相成螺旋状。 马蒂怎么可能忘记,在海安的左手臂上,正是这幅刺青。 马蒂走下山,平野茫茫,她随便挑了一个方向,走了不久,又随意在一丛小草边转了九十度的弯,再往前走,不时兴之所至,就做一个彻底的急转弯。她终于体会这样步行的乐趣了。这样的荒诞的转弯,简单地说,没什么道理,但是又不比一直不变地往前走更荒诞。纯粹是为了不想再直走而转弯,为了不想转弯而再直走。 最后她终于走累了,吃一些随⾝带着的果⼲,喝一些⽔,坐静下来。在她⾝旁有一棵此地并不多见的恐龙兰。 光秃⾼耸的绿茎裂土而出,恐龙兰可以长到七八公尺⾼。与它大巨的茎很不相称的是纤细的叶子,每隔一尺便左右长出两片。恐龙兰是适应了⼲漠的双生叶科植物。 恐龙兰的叶子是一排阶梯。马蒂的眼睛爬梯而上,她看到双生双死的叶子,一对对顾盼摇曳,随着恐龙兰向上的势姿,一路攀升到达天庭。 wWW.sSvVxs.Com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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